《時光修復師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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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年6月22日 下午 1:4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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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時光修復師》

第一章:破碎畫布上的相遇

梅雨季的台北午後,程玥正在「時光修復工作室」裡修復一幅清末民初的絹本水墨。三十三歲的她穿著亞麻質地的米色工作服,髮絲隨意挽起,露出頸部優雅的線條。工作室裡瀰漫著陳年宣紙與礦物顏料混合的氣息,牆上掛滿待修復的古畫,角落的老式留聲機播放著舒曼的《夢幻曲》。

門鈴突然響起時,程玥正用鹿毛筆沾取特製膠水修補畫作斷裂的絹絲。她皺眉看了眼腕上的機械錶——下午三點二十分,並非預約時段。

門外站著一個渾身濕透的年輕男孩,懷裡緊抱著一個牛皮紙包裹。雨水順著他的髮梢滴落,在白襯衫上暈開透明的水痕。

「您好,我...我在對面咖啡廳看到您工作室的招牌。」男孩的聲音帶著幾分遲疑,「有幅畫急需修復,能請您看看嗎?」

程玥注意到他右耳上的銀色耳釘在燈光下閃爍,形狀是半片梧桐葉。「我們採預約制。」她公式化地回答,卻瞥見他懷中包裹邊緣露出的畫布——那獨特的蛋彩顏料質地絕非現代作品。

「求求您,這是我母親的遺物。」男孩急切地解開包裹,露出幅嚴重龜裂的油畫。畫中是位抱著嬰兒的年輕女子,背景依稀可見日式庭院。「下週就是她忌日,我想...」

程玥的專業本能瞬間戰勝了原則。當她接過畫作時,指尖不小心觸碰到男孩的手背。他掌心有顏料漬留下的淡藍色痕跡,絕非臨時起意的訪客會有的特徵。

「進來吧。」她終究側身讓開了門。

第二章:顏料與記憶之間

工作室內,男孩自我介紹叫俞天陽,二十一歲,S大學財金系學生。當程玥用放大鏡檢視畫作時,發現他竟能準確說出「鉛白變色層」和「亞麻籽油龜裂」等專業術語。

「你學過油畫修復?」程玥忍不住問。

天陽搖搖頭,從背包取出素描本翻開。裡面全是各博物館藏品的臨摹,每幅都附有詳細的技法分析。「自學的。我父親...」他頓了頓,「不贊成我學藝術。」

程玥正要回應,突然一陣熟悉的眩暈襲來。眼前調色盤上的顏料突然變得陌生,她握著畫筆的手懸在半空,不確定自己剛才要進行哪個步驟。

「您需要赭石色嗎?」天陽自然地遞來顏料碟,假裝沒看見她工作台下貼著的修復流程備忘貼。

程玥感激地接過,卻發現他調的顏色比預期更完美。「你很有天賦,為什麼選財金系?」

「家族企業接班人培訓。」天陽苦笑著指向畫中庭院角落模糊的商號匾額,「『俞氏貿易』,我父親的帝國。」

程玥突然認出這幅畫的價值——不僅是藝術層面,更是台灣早期商貿史的實物證據。她詳細解釋修復方案,天陽專注聆聽的模樣讓她想起自己當年的導師。

「需要兩週時間,費用...」

「我不在乎費用。」天陽急切地打斷,「只希望您能教我修復過程。這幅畫...」他輕觸畫框邊緣,「是我對母親最後的記憶。」

窗外雨聲漸歇,夕陽突然穿透雲層,將工作室染成蜜糖色。程玥看見光影中飛揚的塵埃,和年輕人眼中真摯的渴望。

「週三和週五下午,我工作時你可以旁觀。」她聽見自己說。

第三章:遺忘與銘記

第三次教學日,程玥發現天陽帶來的素描本多了許多工作室的速寫——她低頭調色的側臉,沾滿顏料的手指,甚至窗台上那盆半枯萎的薄荷。

「你畫得比修復得好。」程玥難得打趣,卻見天陽突然紅了耳尖。

修復進度比預期順利。天陽不僅學得快,更總能在程玥記憶斷片時巧妙提示。有次她忘記稀釋劑比例,他假裝請教問題:「老師,松節油和亞麻仁油1:3的混合比例適用所有油畫嗎?」

但病情仍在惡化。某個週五,程玥完全忘記約定,直到天陽按響門鈴才驚醒。她開門時還穿著睡衣,工作室亂成一團——這對素來嚴謹的她簡直難以想像。

天陽什麼都沒問,只是默默煮了壺伯爵茶,然後整理起工作台。程玥站在浴室鏡前,看著自己蒼白的臉色和眼下的青黑,突然將牙刷狠狠砸向鏡面。

「為什麼是現在!」她對著裂開的鏡像嘶吼,「在我剛找到...」

敲門聲打斷她的崩潰。門縫下塞進一張速寫紙,上面是她修復畫作時的模樣,角落寫著:「您拯救的不只是畫作,還有看見它們的人。」

茶香悄悄鑽進鼻腔,程玥撿起畫紙貼在胸前,第一次允許自己哭泣。

第四章:梧桐葉的承諾

畫作修復完成那天,天陽帶來一盒手工松煙墨。「自己做的,」他不好意思地解釋,「用古法燒松枝取煙,加了麝香和珍珠粉。」

程玥試墨時,發現質地竟媲美乾隆年間的御製墨。「你該去讀藝術研究所。」她脫口而出。

天陽的笑容黯淡下來。「下週開始,父親安排我去新加坡分公司實習。」

工作室突然安靜得可怕。程玥機械地收拾工具,不小心碰倒洗筆筒,靛藍色的水漬在實木地板上漫開,像幅抽象畫。

「程老師,」天陽突然抓住她的手腕,「跟我一起去。新加坡博物館有東南亞最大的古畫收藏,他們需要修復師...」

「我才三十三歲,不需要被照顧。」程玥抽回手,聲音比她預期的更尖銳,「何況你只是個孩子。」

天陽的耳釘在燈下閃過一道冷光。他緩緩從頸間拉出條銀鏈,墜子是另半片梧桐葉。「母親去世前給我的,說遇到想共度一生的人時...」

「你根本不懂什麼是人生!」程玥失控地打斷,「我每天都在遺忘,有天會連自己名字都忘記。而你連法定喝酒年齡都不到!」

天陽卻笑了。他打開手機相簿,展示過去兩月偷拍的無數瞬間:程玥蹙眉修復的側臉,她最愛的茶葉罐,甚至每張備忘貼的特寫。「我已經備份了所有關於您的記憶。當您忘記時,我會記得;當您迷路時,我會...」

程玥吻了他。那是一個帶著顏料苦味和淚水鹹味的吻,天陽的回應生澀卻熱烈,他手中的松煙墨盒墜地,在木地板上敲出沉悶的聲響。

第五章:時光的答案

最終他們沒去新加坡。天陽用母親留下的信托基金開了間小型藝術顧問公司,辦公室就設在工作室樓上。程玥繼續接修復案,但不再拒絕數位輔助——天陽為她設計了套只有實體按鍵的操作系統,還發明瞭會自動提醒的顏料調配器。

每當程玥在街頭突然迷失方向,總能很快接到天陽的電話:「看右邊巷口的梧桐樹,我就在第三塊紅磚那裡等您。」

畫作完成那天,天陽在修復好的庭院角落添了兩個微小身影:年輕女子身旁多了個修復師打扮的女性。程玥抗議說這樣破壞了原作,卻悄悄在畫框背面寫下:「致A.Z.,願你的記憶比我的更長久。」

台北的雨季結束時,人們常看見有個戴銀耳釘的年輕人,牽著個總在自言自語的女子走遍各大博物館。解說員們都知道,若女子突然問起某幅畫的來歷,年輕人總能說出連標牌都沒記載的細節。

而在「時光修復工作室」的櫥窗裡,陳列著幅特殊作品:被精心保存的碎鏡片排列成梧桐葉形狀,下方標籤寫著:「記憶會消失,但愛是種肌肉記憶——2043年,程玥與俞天陽結婚十週年紀念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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